当今科技行业正受到一系列复杂议题和宏观趋势的深刻塑造，其中尤为突出的是：支撑全球约16万亿至21万亿美元数字经济的互联网引擎，即将经历一场巨变。

“互联网的商业模式即将发生根本性变革，这是毋庸置疑的，”Cloudflare公司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马修·普林斯（Matthew Prince）本周在《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主办的EmTech MIT大会上表示，“关键问题是：‘它将变成什么样？’”

流量下滑与AI抓取

普林斯提出这一问题，源于近期数据显示：过去一年中，从旅游、媒体到电商和金融等广泛领域的网站，其引荐流量和访问量均急剧下降。例如，CNN网页自2024年年中以来流量下降了30%，而《赫芬顿邮报》（HuffPost）同期更是暴跌40%。

普林斯认为，页面浏览量下降的原因在于，在蓬勃发展的AI时代，游戏规则已经改变。谷歌公司几乎为每次搜索结果都引入了“AI概览”（AI Overviews），大幅减少了用户点击返回原始内容创作者网站的行为。

“这不再是搜索引擎，而是‘答案引擎’，”普林斯在麻省理工学院剑桥校区举行的活动上说道，“这意味着原始内容来源不会再获得流量，内容提供者也就失去了通过流量向你销售产品的机会。”

这一问题因另一个新现实而进一步复杂化：越来越多的网络搜索正由AI机器人执行，它们只是单纯地抓取信息。今年7月，Cloudflare宣布将自动屏蔽AI爬虫对其所托管网站的数据抓取；本周，亚马逊公司也向AI初创公司Perplexity发出“停止并终止”律师函，禁止其代理在其零售平台上进行购买行为。

AI提供商进军广告市场

此外，领先的AI公司可能很快将进入广告市场，吸引各大品牌转移营销预算。种种迹象表明，OpenAI集团正在搭建广告销售基础设施。据该公司内部文件预测，到2029年，广告收入有望达到每年250亿美元。

今年5月，OpenAI聘请了一位曾负责Facebook信息流广告业务的高管。公司高层近期在接受采访时也暗示，他们正保持多种选择开放。目前尚无类似证据显示Anthropic公司有意在其面向企业用户的平台上引入广告，但面对如此诱人的新增收入来源，恐怕难以抗拒。

“所有这些公司都将向OpenAI和Anthropic投入巨额资金，”Scope3公司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布莱恩·奥凯利（Brian O’Kelley）表示，“如今许多企业都在关注：当你向ChatGPT提问时，它究竟依据什么来决定分享哪些信息。”

随着互联网金融模式发生剧变，一些科技界领袖开始重新审视驱动在线商业的数据引擎。由美国企业家弗兰克·麦考特（Frank McCourt）支持的5亿美元项目“自由计划”（Project Liberty），旨在重塑AI时代的网络基础设施。

该项目已开发出一个与应用程序无关的协议，拥有超过1300万用户，旨在为开放、互操作的网络提供共享的数字基础设施。麦考特表示，其目标是建立统一的身份与连接标准，使个人能够掌控自身数据的使用方式。

“这些平台几乎了解我们的一切，因此我们可以被精准定位，”麦考特说，“技术已被高度操控。如果我能根据你的购物意愿精准投放广告，我也就能根据你的偏好推送新闻内容。”

麦考特的解决方案是打破平台锁定，构建一种新架构，让用户能够管理与AI代理的互动。这包括改进技术以实现数据使用的授权机制、制定支持该机制的政策框架，并让用户能从线上创造的经济价值中获益。

“想象一种全新的范式——一个数据共享型经济，”麦考特说，“GDP在增长，但人们真的繁荣了吗？我们应该掌控技术，而不是沦为它的奴隶。”

主权AI推动数据中心扩张

数据控制权之争也正蔓延至地缘政治领域。一些行业专家指出，区域性AI基础设施正变得至关重要，各国政府正积极投资建设数据中心，以推动本国“主权AI”战略。

从东南亚到中东，多国正加速建设数据中心，以实现数据主权的自给自足。然而，麻省理工学院科技项目主任、前白宫科技政策顾问R·大卫·埃德尔曼（R. David Edelman）认为，这种试图将数据限制在国境之内的做法，最终可能是一种误判。

“当前各国政府存在一些‘魔法思维’，”埃德尔曼表示，“这本质上是一项披着国家安全外衣的基础设施投资计划。”

在美国国内，AI驱动的数据中心扩张也正影响地方政治。卡内基梅隆大学的科斯塔·萨马拉斯（Costa Samaras）在MIT会议上指出，本周二佐治亚州公共服务委员会两名委员落选，普遍被视为选民对不断飙升的能源成本的一次公投。

佐治亚电力公司因计划支持数据中心扩张而面临公众质疑——未来六年新增电力的90%将用于数据中心。堪萨斯城最近提起的一起诉讼也叫停了一个拟议中的120亿美元数据中心项目。而在图森市，一个占地290英亩的数据中心项目也因预计带来的水耗和能耗问题遭遇社区强烈反对。

萨马拉斯认为，解决方案在于推进核聚变技术、探索新型地热能源，并在全国范围内建设更智能的电网。“我们在气候与能源技术方面仍处于创新的婴儿期，”他说，“如果我们不全力投入创新，可能就无法渡过难关。”

AI的快速普及引发了一系列科技行业尚难解答的问题。但当前的发展路径已清晰表明：变革不可避免，其影响若妥善管理可带来积极成果，若放任不管则可能造成严重损害。最终结果或将取决于技术专家是否愿意直面那些催生今日互联网与AI成功的棘手难题。

“技术可以被设计成不同的运行方式，”麦考特说，“我们必须在它变得更强大之前加以修正。改变根深蒂固的技术极其困难。各位，现在正是我们修正互联网运作方式、修正AI运作方式的关键时刻。”